昨天看了部上影厂拍摄于1956年的老电影《落水记》，其中女主角姚月英的扮演者，名叫保琪。
这是许多影迷都并不熟悉的一位女星。
或者说，在昔日的上影厂，这是许多人都刻意回避的一个名字。
为什么呢？
因为她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电影皇帝”——一个有家庭的有妇之夫。
并且两人，还有了一个孩子。
仅凭这一点，就使她的一生充满坎坷。
她自然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后来，我一直想，她是真的不后悔吗？还是咬碎了牙只能往肚里吞呢？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还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吗？
我想也不一定吧？
谁愿意把受过的苦，再受一遍？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其实，想当初，从一开始的时候，保琪真算得上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
1930年5月30日，她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其姑姑和姑父，都是昔日上影厂著名演员林臻和董霖。
她从小就受林臻的影响，对艺术充满兴趣，12岁就已经在“苦干”剧团的舞台上客串演出。
因为她总是懵里懵懂的样子，所以大家都喜欢称她为“傻丫头”。
但傻丫头当然一点也不傻。她不仅颇具表演天赋，而且在学校还是学霸，中学毕业后很顺利就考入了上海大同大学外语系。她的英语水平一向不错。
1953年，上影厂演员剧团成立后，她和姑姑姑父一起，都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保琪长得很漂亮，貌美如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有神，她的身材也好，娉娉婷婷的，很是迷人。
她从影之后，先后在《江南春晓》中扮演陈玉华，在凌之浩、沙莉主演的《夫妇进行曲》中扮演梅贞。进入上影厂后，参演的电影不多，主要在《热浪奔腾》中扮演过何桂娣、在《球迷》中扮演过女球迷等。
《落水记》中的姚月英，是她少有的担任女主角的电影。她在影片中的表演也算自然朴实，将姚月英风风火火的性格塑造得活灵活现。
保琪的声音很有特点，所以更多的时候她都在为一些外国影片担任配音，像大家所熟悉的《偷自行车的人》中的玛丽亚、《安娜·卡列尼娜》中的瓦理亚等，都是由她配音的。
保琪在自己27岁那年，与时任上影厂演员剧团团长的昔日“电影皇帝”产生了感情。
这位电影皇帝，从年轻时就以形象俊美，气质硬朗而著称。早在三十年代，他已是众多影迷心中的超级偶像。他有过两段婚姻，两任妻子，都是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过一段婚外情。
而婚外情的对象，就是保琪。
保琪非常迷恋他的风度，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一切。并且为他怀上了一个孩子。
可“电影皇帝”并未对保琪负责。
导致保琪一生受尽白眼和冷遇。
当然，这也是保琪咎由自取的结果。
她跟“电影皇帝”在一起时，她明明知道他是有家庭的，但她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激情。
我觉得是她的任性，为自己埋下了一生悲剧的祸根。
“电影皇帝”自然不可能为了保琪而选择分手。于是保琪只好一个人，将他们的孩子抚养成人。
关键是，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告诉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有一次，保琪带着孩子逛商场，无意间看到“电影皇帝”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保琪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这就是你的儿子。”只见“电影皇帝”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慢慢走开了。
事后，儿子对保琪说，“刚才那个人，就是我爸爸。”保琪吃惊极了，就问他“谁告诉你的？”儿子说：要是别人，你早就让我喊叔叔伯伯了，正因为是爸爸，你才故意让我回避……
一句话，险些让保琪哭出声来。
在那年月，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私生子，日子过得自然不能如意。
她原本姓袁，所以让儿子也跟自己姓，大家都叫他小袁。
小袁刚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保琪的薪水微薄，无法买到足够的营养品，她竟然脑洞大开，想到用冰砖做替代品，结果儿子很快就上吐下泻，吓坏了她。从此更把儿子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
小袁从小就懂事。从不跟妈妈添麻烦。而且他手很巧，又颇具艺术天分，家里没有小玩具，他就自己做，另外像绘画、木刻、泥塑、吹长笛等，他也无师自通。人人都说他是个小天才。只有保琪认为，这是孩子继承了他亲生父亲的艺术天赋。
保琪与“电影皇帝”的事情发生后，她在演艺事业上就再没有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她的工资很低，除了她那好心的妹妹偶尔会给她一点贴补钱外，她再没有其他收入。1958年，她还一度被安排去福建电影制片厂进行支援，回上影厂后也仅在《球迷》中跑龙套，与刚进上影厂的达式彪演一对情侣。这大概是她从影经历中，最后的一个银幕形象了。
更多的时候，她在演员剧团做着一些打杂的事情，比如节假日分分电影票之类。1983年5月26日那天，她分票就分到了凌晨4点钟，因为快到元旦了，大家都想看到2022年的第一场电影。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5月27日这天，她原本可以多睡一会儿的，可不知为何，在8点10分的时候，她突然就醒了。心脏“突突”地跳得很快。她来到办公室，看到很多人都神色肃穆地在忙碌，她一问，才知道“电影皇帝”去世了，大家都在商量着如何办理后事。
而电影皇帝离世的时间，恰好就是8点10分。
保琪在那一刻，一下就愣住了。她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这时她的心反而平静了，但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抬头望天，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知道，她到底还是爱他的。
尽管她知道，她这一生的悲剧，都是这份错误的爱，造成的。
她还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觉得，应该让已经24岁的儿子，去见他的父亲，最后一面。
她的这个要求，并没得到很多人的同意。因为，大家不知道该让这个孩子，以怎样的身份出现？
最终，大家商议的结果是，在追悼会正式举行之前，让小袁单独与父亲做一个告别。
那天，小袁在上影厂著名演员康泰的带领下，早早就进入到了灵堂内。
一代“电影皇帝”金焰，就躺在那里，四周安静极了。小袁咬紧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泪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滚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亲生儿子的身份，与父亲见面。
那个场景，让康泰也心酸不已。但他必须要带领小袁赶快离开，因为，追悼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门外已经聚集了太多前来悼念的人。
这之后，保琪听人说，金焰在弥留之际，曾提出要见小袁一面，但最终他的这个心愿，并未得到实现。
时间进入80年代中期，小袁准备去澳大利亚墨尔本学习。但出去需要出生证明，最终还是在张瑞芳老前辈的大力帮助下，才为他开出了父亲为金焰的证明。
小袁出去后，很快就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聪明站稳脚跟，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我知道您的一生充满坎坷，也失去很多，而且是痛苦最深的一个，所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您早日接来，让您安度幸福平静的晚年。
小袁的来信中，还附上了一张最新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1米83的个头，相貌堂堂，像极了金焰。
保琪久久地凝望着这张照片，嘴角牵出一抹笑容，但不知为何，一滴泪，也从她的眼眶，滚落而出。
本文素材，参考昔日了上影厂电影剪辑师蓝为洁女士为《文汇电影时报》撰写的《灵堂认父》一文。
文/DJ雅清编辑部：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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