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中,在孙吴一方的最高军事将领中,作者花笔墨较多的要算是周瑜、鲁肃、吕蒙和陆逊这四个人了。但如果我们把这四个人物形象进行一下比较,就会发现作者对这四个人物形象的处理方式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尤其是对陆逊的处理,与前三个人物形象截然不同。陆逊是孙吴一方唯一的被作为主体形象进行歌绩描写的最高军家将领,而其他三人则是被作为衬托或常有某些批判成分的形象而进行描写的。
首先,我们来看周瑜与陆逊的区别。
周瑜是赤壁之战中吴方的主帅,陆逊则是夷陵之战中吴方的主帅,其职位相当,但作者对二者的实际描写却有很大差异。二者的最根本区别就在于周瑜从整体上被作为一个衬托形象来进行处理的,而陆逊则始终被作为一个主体形象来加以描写的。诚然,在《三国演义》中,作者确曾以歌颂的笔调,描写了周瑜的杰出,事才能,如“智辩蒋干”、巧设“苦肉计”、确定火攻方案。这些计策也都产生了极为理想的客观军事效果。但这些描写都是为了从正面衬托诸葛亮,正如毛宗岗所说,这是“写周瑜乖巧以衬托孔明为加倍乖巧”。至于描写周瑜的器量狭小、忌才妒能,处理敌我友三方关系时缺乏战略眼光以及容易冲动和感情用事等,则已不属于歌颂描写,而是为了从反面衬托孔明的批判性笔墨了。
与周瑜相反,陆逊在夷陵之战中,不但没有用来衬托别人,反面为张昭、顾雍、鹫等文臣和韩当,周泰等武将所衬托。即以军事才能而言,周瑜曾因无东风而吐鲜血、卧病在床,无法可想;而陆逊面对刘备的七十万大军,则表现出一种稳操胜券的大将风度。作者对陆逊的描写真可以说是无一贬辞,这就是作者对周瑜和陆逊的不同处理。
其次,我们再来看鲁肃与陆逊的区别。
周瑜死后,鲁肃继任东吴的最高军事将领。鲁肃的军事指挥艺术虽然不如周瑜,但在处理孙、刘、曹三方关系方面,却很有战略眼光,明显地高出周瑜一筹:即主张孙、刘联合,共同抗曹,这在当时是唯一正确的策略。鲁肃的这个看法,与诸葛亮基木一致。正由于鲁肃具有这样一种特点,他才有许多方面被诸葛亮所利用,在客观上帮了诸葛亮的忙,成为周瑜与诸葛亮之间的一利缓冲力量。所以,从根本上说,作家罗贯中仍是把鲁肃作为一个衬托人物来加以描写的。 毛宗岗在指出罗贯中是以周瑜米衬托诸葛亮的同时,也指出作品中是“写鲁肃老实以衬孔明之乖巧”。
虽然作品突出了他的忠厚老实的特点,这似乎是对鲁肃的肯定,但我们从作品中描写的诸葛亮正是利用了鲁肃的这一特点来看,作者对鲁肃的忠厚老实也不是没有微辞的。可见,《三国演义》是把鲁肃作为一个既有肯定,也有否定的衬托人物来进行描写的。这同把陆逊作为一个主体形象进行歌颂描写的处理是明显不同的。
最后,我们再来看吕蒙与陆逊的区别。
历史上的吕蒙,是一个具有杰出军事才能的将领,曾为孙权夺回荆州而立下了汗马功劳。关于吕崇取荆州一事,《三国志●吴书●吕蒙传》作了这样的记载:后羽讨樊,留兵将备公安、南郡。蒙上疏曰:“羽讨瓞而多留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逮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撒备兵,尽赴泉阳;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衩乃露裰召蒙还,阴与图计。羽采信之,稍撤兵以赴奖。权闻之,遂行,先遣蒙在前。蒙至寻阳,尽伏其礼兵艤艙中,使白衣摇槽,作商人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从这段记载中可以看出,借装病来麻痹关羽,乘其不备而夺取荆州这样一条计策,完全是吕蒙一手设计,并将它付诸实践的。
另外在《三国志●吴书●陆逊传》中记载,吕蒙装病行计以后,陆逊曾前往探病,对吕蒙表达过与吕蒙本人相类似的意见,吕蒙并因此而推荐陆逊以代已任来麻痹关羽。虽然陆逊的见解与吕蒙接近,但作者却是在吕蒙行计之后才点出的,这只能说明陆逊的见解不凡,并不能因此而说明吕蒙是听了陆逊的话才实行这条计策的。可是,当罗贯中把取荆州的事件写进《三国演义》时,却作了与历史记载截然相反的描写:据《三国演义》第七十五回“关云长刮骨疗毒。吕子明白衣渡江”所写,吕蒙见关羽率兵围樊城,便建议孙权攻取制州。在他接受了攻取荆州的任务回到陆口以后,看到关羽在沿江设有报警的烽火台,便“大惊曰:‘若如此,急难图也。我一一时在吴候面前劝取荆州,今却如何处置?’寻思无计,乃托病不出,便人回报孙权。”
这些描写,已与史书记载的吕蒙截然相反,完全成为一个束手无策的庸才。而对陆逊的描写,却与吕蒙完全反了过来,他不但预知吕蒙是以装病来推卸责任,而且以他所设的巧计“医”好了吕蒙的“病“。罗贯中写道:逊笑曰:“子明之疾, 不过因荆州兵马整肃,沿江有烽火台之备耳。予有一计,令沿江守吏,不能举火;荆州之兵,束手归降,可乎?”蒙惊谢曰:“伯言之语,如见我肺腑,愿闻良策”。陆逊曰:“云长倚恃英雄,自料无敌,所虑者惟将军耳。将军乘此机会,托疾辞职,以陆口之任让之他人,使他人卑辞赞美关公,以骄其心,彼必尽撒荆州之兵,以向樊城。若荆州无备,用一旅之师,别出奇计以袭之,则荆州在掌握之中矣”。
上面这段描写与前面的《三国志》中的那段记载恰成对照,正好说明了罗贯中对吕蒙与陆逊的不同艺术处理,把《三国志》中记载的吕蒙的功劳,移到了陆逊的头上。这样一来,吕蒙就成为一个衬托形象,以其束手无策来衬托陆逊的智慧超人。
以上,可以看出陆逊是作为孙吴一方唯一的被作为主体形象进行歌绩描写的最高军家将领,作者对陆逊的描写的“歌颂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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