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车站
河南邓州市城区第五初级中学 程虎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一个听得见、摸不着的人。小时候，我总是问妈妈：“我爸呢？”答案永远是：“你爸在外地挣钱呢，过年就回来了。”这句话往往让我的笑容瞬间凝固。
父亲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去年春节前，父亲突然说要回来，母亲让我去车站接他。
暮色中，站台上匆匆的人群，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些组成了让我印象深刻的画面。突然，我看到了他，但我不敢肯定，多年不见，记忆已经模糊了。直到他说了一句:“你是小虎吗？”我才确定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要见的人？我有满肚子的苦涩，满肚子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在看到我之后，他黯淡的眼睛里仿佛重新亮起了光——他一直盯着我，似乎想要把我的身影、我的样子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我们一路无语，两人的影子都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看不出谁大、谁小。我们一直沉默着、沉默着……就这样到了家。
我看到了母亲眼中那复杂的神情。我借着灯光第一次偷偷看清了我的父亲——挺着一个“将军肚”，眼神疲惫，乌黑的头发明显刚刚染过，但其中还是刺出了几根白发。
他脱下外套，我看见了他手上的老茧和交错的伤痕。那一刻，我心中一颤：这就是我的父亲吗？
“包里有零食，俺也不知道你们爱吃啥，就都买了点。”一旁的小弟立马两眼发光地抢过包，从里面翻出一大袋零食，抓起一袋饼干就要撕开。“霄霄！”我喝止了他。小弟却不以为然地说：“哥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曲奇饼干啊！”
“我不吃，你吃吧。”我无奈地说。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手把小弟手中的饼干袋拿过去，撕开，递给我。看着那袋曲奇饼干，我并没有接，只是目光复杂地盯着他。那个男人，不，我的父亲，他究竟在外面干些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很乱！
一个星期后，他要走了。母亲还是让我去送他。我拿上钥匙，却发现他已经下楼了。我从楼上望去，发现他的背影是如此渺小、落寞……
又一路沉默。到了车站，他突然转过身对我说：“小虎，你已经长大了，你弟弟比你小，你妈妈再强也是个女人，你要多照顾弟弟。”
我并没有回答。
“零食还够吗？不够我在网上给你们买。”他又来了一句。
“够了。”我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们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我掩饰着心中的杂乱，猛抬头，看见他那微红的眼眶和微微抖动的肩膀……车快到了，他收拾一番，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钱：“这些钱你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吧——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爸！”我终于喊出了这个字！他回头望着我，嘴唇嚅动，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他向我挥了挥手，喊出一句“等我回来”，就迅速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沉痛与孤寂在我的心头蔓延……
本文为《初中生》2022年第6期“千金作文”
评委点评
周李立（小说家、编辑。出版小说集《透视》《丹青手》《八道门》《欢喜腾》《黑熊怪》等。获汉语文学女评委奖、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等。现为作家出版社编辑）
《离别的车站》吸引我的地方在于，文中写出了十分复杂的情绪。盼望父亲回家，父亲回家之后“我”不冷不热，甚至刻意疏远他，也拒绝接受他的情感表示。但父亲离家之际，“我” 又感到“沉痛与孤寂在我的心头蔓延”。这种微妙而复杂的心理十分具有孩童的特点，其中包含着委屈、爱意、孤独、恐惧等。作者将这些微妙而复杂的心理表达得相当到位。
张敦（作家，大学教师。出版小说集《兽性大发的兔子》。被评为第三届“河北十佳青年作家”。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大益文学院签约作家）
我喜欢这样的作文，因为我能从中读到小作者真挚的情感。说到父子关系，我们可能会想到亲密无间、其乐融融、父爱如山等描述。这篇作文，却写了一种充满“疏离感”的父子关系。父亲在外打工，多年未归，归来后父子间的关系变得疏离。文章结构是对称的，前面写接站，后面写送站，一接一送相对比，小作者写出了对于父亲的复杂情感。小作者很擅长细节描写，其中对于父亲神态的描写很是到位。
李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译注《陶庵梦忆》。曾获“2015 年华文最佳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湘江散文奖等）
《离別的车站》一文，通过心理描写以及语言、动作描写，将一对父子之间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把小弟手中的饼干袋拿过去，撕开，递给我”——简单干净的语言，准确地描写出了单纯的父爱和亲情。读着描写小作者面对父亲的复杂心绪的句子，我们可以想见文中父亲在外为家庭辛劳付出的场景。
责任编辑：s
图：井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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