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与仁道
佛教传入中国之时,中国的主导思想是儒家思想。故以儒家的思想来理解、阐述佛教的宗旨,乃至改变印度佛家的面目以适应华夏文明的需要是必然的。在这方面,最早的例子是汉译《四十二章经》,它把“孝道”亦列为佛陀的教训。而“孝道”和业报缘起之说和人生若(苦?)谛是很难相容的。这显然是佛教徒为了在中土传播佛教而向儒家妥协的结果。但真正把大乘佛教的教义和孔孟的“仁学”融合在一起的,是三国时代的高僧康僧会。这集中体现在他所编译的《六度集经》中。
大乘佛教的持戒、布施、忍辱、精进、禅定和般若六度均属于“菩萨行”,其中心思想是悲悯众生,救世渡人,渡尽众生而后渡己。如《道行般若经·贡高品》中菩萨《大誓》所说:“我当作十方桥,令悉蹈我上度去。”这一思想从气功学来看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按照天人整体观,“我”(人我)和众生都是天人整体的组成部分,是“依正不二”的。“诸法无我”在另一种意义上就是要融“我”于众生之中,融“我”于天人整体之中,佛陀倡言“无我”,追求“我”的解脱,意在众生皆“无我”,人人追求“自我”的解脱,那么,众生与“我”皆得以渡,这里并无“利己”的意思;而大乘佛教认为,众生大都为无明所惑,难以自度,必须赖“觉者”去“渡”,而“觉者”也只有渡尽众生,才能和众生一起真正到达彼岸,故渡人即渡己,在救世中救己,从方法论上来看,这和马克思所说的“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的思想,(在方法论上)是一致的;和儒家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天下为己任”的思想(在方法论上)也是相通的。而众生之所以可渡,按大乘佛学来说,是因为真如(本体)佛性存在于众生之中;而从儒家来看,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这表现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表现为“不忍人之心”。所以,大乘佛教的菩萨行,和儒家的忠恕仁道,是有其内在联系的。当然,对于人生本身的看法上,二者是对立的。佛家的菩萨心肠出发点是“苦谛”,人生皆苦,因而对于人生、人类社会实践的态度、本质上是积极的。但这种对立,又是统一的,是相反而相成的。基于此,康僧会把大乘佛教的“六度”和儒家的仁道结合起来,用儒家学说阐述、改造佛教的教义,同时,籍佛教的流行以推行儒家思想,俾适应中国当时社会的需要。
在《六度集经》里,康僧会把“布施波罗密多”称为“布施度无极”,而把其内涵概括为:“慈育人物,悲悯群邪”,“润弘四海,布施群众”。且对于不同的人提出了不同的要求,比如对于国君来说,“布施”的主要内涵是“德”,而不是财宝,他说:“君贫德,民穷矣;君富德,民家足。”而对于一般人来说,“布施”的首务是“慰孝悌,养孤独”,认为““布施一切圣贤,又不知孝事其亲。”这显然是儒家的思想;与此类似,他解释“忍辱度无极”为:“吾宁就汤火之酷,菹(ZU)醢(HAI)之患,终不恚毒加于众生也。”故“宁为天仁贱,不为豺狼贵”!“宁为有道之畜,不为无道民矣”!而“忍”者仁也,正是孔子仁学思想的要素之一。对于《精进度无极》,他的解释是:“忧悯众生,长夜沸海,洄流轮转,毒加无救,菩萨忧之,忧至孝之丧亲矣。若夫济众生之路,前有汤火之难,刃毒之害,投躬危命,喜济众难。”而对于王者而言,那就是要“绝杀尚仁”,这样,“天即佑之”,而“民归君流。”关于戒度(持戒),康僧会以儒家的“仁”作为佛家“戒”的核心,他认为“诸佛以仁为三界上宝”,故“吾宁殒躯命,不去仁道也。”他从社会的需要出发,特别强调“仁政”,所谓“王治以仁,化民以恕。”具体而言,即“则天行仁,无残民命;无苟贪,困黎庶;尊老若亲,爱民君子;慎修佛戒,守道以死。”“般若波罗密多”又称明度,康僧会把佛家明度的要旨归结为”正心治国“,认为”为天牧民,当以仁道”。依然不脱儒家“仁政”的思想。而且和儒家一样,认为行仁政而治国的根本在于“正心”。因为,“夫心者,众法之源,臧否之根,同出异名,祸福分流。”而“正心”的方法在于禅修,禅修之要,则在于“专心涤垢,神与道俱。志济齐乎无名,明化周乎群生。”这里,他把个人的禅修和普渡众生之行结合在一起了;而他对禅修的解释则本乎道家。这和他对于人的生命的认识密切相关,他说:“深睹人原,始自‘本无’生。”“夫身,地、水、火、风矣。”“四者和焉,识神生焉。上明能觉,止欲空心,还神本无。”这里,“止欲空心,还神本无。”和“专心涤垢,神与道俱”是先秦道家的修身方法,康僧会用它来阐明禅修的道理,并把它和“正心治国”的儒家“仁政”,以及大乘佛教的“明化周乎群生”的理想揉合在一起。从气功学的观点来看,是颇合乎道理的。
总之,康僧会的佛学的核心是儒家的“仁”。从正统佛学来看,这是一种曲解,但这种曲解不仅在于当时的社会需要和中国固有的文化背景,也还有其合理的内核——释、道、儒三家对万有本体的认识,以及认识论和方法论方面的同一性,而气功实践则是这种同一性的体现。
如前所述,在人生和人的社会实践这个层次上,佛家和儒家的理论是对立的,又是相反而相成的,而儒家学说又是当时中国占主导地位的思想,因此,佛教在中国的传播过程中不断地修改自身以调和二者的矛盾,适应中国的固有文化和社会需要,这是必然的。康僧会的《六度集经》是佛教在中国传播初期,以儒家思想融入佛教学说的一个典型。随着佛教的流行,人们对佛家思想的认识亦越来越深入、完善,两种文化的相融亦趋于深化。在两晋南北朝时代,在融汇佛儒二家之说方面具有代表性的是慧远。在实践上,他广交文人名士、权贵重臣,和当时的权臣、太尉桓玄尤深,故他虽身居庐山,而在上层社会中影响很大。当时最为突出的一个事例是,东晋朝庭认为沙门不敬王者,不合华夏之礼。已拟下诏令沙门一律对王者尽敬。太尉桓玄致书慧远,征询他的意见。慧远恳切作答,提出异议,并撰《沙门不敬王者论》五篇。其中心论点是,出家与在家不同,出家之人虽“内乖天属之重而不违其孝;外阙奉主之恭而不失其敬。”并从儒家理论出发,认为“道法之与名教,如来之与尧孔,发致虽殊,潜相影响,出处诚异,终期则同。”桓玄终于采纳了他的意见而取消了这一诏令。怎样才能“发致虽殊”而“终期则同”呢?慧远的做法是用佛家的缘起理论,大谈因果报应,用“报应”之说作为维护儒家之礼的依据,使佛教成为当时社会的一个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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