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我身无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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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的很大,因为终于在离上课还有5分钟的时间里在学校门口放下了小玉儿,便舒畅的对着还在迫于各种围困,不能前行、后退、调头以及或左或右移动的车辆报以同情。车内的孩子们纷纷弃车疾走,以争取赶得上最后一下钤声。

  听着音乐,耐心地等待行走秩序。想起之前在最繁忙路段有过一个电话打进来。拨通后,嫂子很大声说话,想必她那面很吵杂,每每这种时候,她就会很大声对着手机和手机另一边的我讲话。因为我总是有气无力(嫂子认为我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她总会在电话接通第一时间确定我是否安好,得到肯定答复后,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她开车送小玉儿上学,幸好孩子送到了,天不好,车多,我暂时堵路上了。因为她那面很吵,便简明扼要地说了这一通电话的重点内容。我一中学同学Z,嫁到母亲村子的,中午去家里要我的电话号码,说想联系联系旧日的同学。她给了,不知道妥还是不妥。这个同学我是知道的,便对嫂子说给她电话号码是应该的。又记挂我开着车,高声地叮嘱了几遍慢慢开,匆忙挂了电话。其实她还能再跟我说会儿话,我还要再堵一会儿才走。

  嫂子说的,那个我的Z同学,我最近的记忆也是她上学时的样子了。虽然知道她就在母亲的村子,但这么些年我仅是零散知道一些她的消息。比如,她是个儿女双全的母亲。比如,在婆家她们一家都有着一种特别的信仰,她们饭前祷告,睡前祷告,甚至一度不信药不信医生。其中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年前她夭折了她的儿子。要按嫂子说的,她儿子的腿病应该是很久了,上小学的儿子会有大段大段时间的休学,她跟人家的解释依次是缺钙、划破后感染、脚骨骨折等。最后别人的猜测是骨癌。(“也不一定。那家人的事,神神叨叨的”进来跟母亲聊天的隔壁老嫂子说。)她主动要联系时隔久远的同学,其实我还是稍稍有点意外的,毕竟同学相聚,欢畅固然是欢畅,但莫不是私下里暗暗较着劲的,况她,是有硬伤的人。

  电话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最后几秒的时候响起,没能显示名姓,直觉就是她,快速经过后按了接听。听筒里的声音有些陌生,陌生是正常的,我们就没有在电话里听到过彼此的声音。她对我做了身份确认后问我正在做什么,我说开车走路,几句家常后说希望从我这里得到另一个同学L的电话号码,这期间都是她在问我在答,她始终没有自报家门,我自认为自己知道是她也没有问。一些不咸不淡的对答没有我预备中的那种热切,她又把话题说到L的电话号码上,并表示已经准备好了笔要记下来。我在心里稍稍苦笑一下后对她说到家停车后,在电话通讯录里找到再发给她,她哦了一声,说,好。

  我把常联系的几个同学连同L的号码一起发给了她。随后又拔通了她的电话以确认,放在从前,我还会努力再热络一下多年后遇见该有的气氛(“你总是一派天真”有人这样说我,我自己也从没觉得这样不好)。现在竟然能忍得住,甚至升起一些庸懒来,好在她已经在做结尾礼节性的预约,尽管没有期限。我微笑着一一回应。

  晚饭刚过,L打电话进来。L说话总会圆润一些,和风细雨地问我能不能在交警方面找个能办事的人。我说不能,我前天才去处理了我自己的一个违章行驶,罚200百,扣3分。我不配合她啰嗦,让她直接说事,她说,那Z同学她老公,骑着摩托车逆向行驶,撞到了迎面一辆小轿,自己受伤在医院,好在伤势不重,说那小轿车车头被刮蹭,对方没伤着人。听着原由很分明,我不无调侃的对L说:“你欲何为啊?老同志”(L曾是专职司机好多年)她这次直说了:“Z的意思是能不能找人说说,这出医药费的事。咱伤了人,这医药费不打算自己掏的……另外住院还要误工,那误工费也要……”我一时有点不知说什么好,只对着L说,我真找不到办这事儿的人。想着Z可能有的一些凄凄哀哀的神情,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第二天上午有点闲,刚想到要约上L去趟医院,看看同学Z受伤的老公,电话响了,是L打来的。转达Z的担忧——希望事故这事不要被我母亲那面知道,以免一传十,十传百。L并顺带着替Z谢绝了我去医院的“好意”。“等等”,我对L说,我表示不能理解这中间原由。但L一再强调“理解吧!理解!”。挂了电话很久,我还是有点怔怔的。(我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吗?唉!这世俗的凡间啊!)

  之后三四天的一个晚上,做着别的事的我听到电话在卧室里隐约地响起,拿起一看是Z打来的,我竟有点怵。听她说些什么呢?她亲自再“问询”(我想到用“倾诉”但以她的机警――)我一次,而我必将再一次,且要满怀歉意的回绝她;或是她索性不再指望帮忙,只是为这事的保密对我做个叮咛,而我也必将要同情泛滥般地“喏喏”连声,不懂装懂的表示“理解”。这个时候她肯定无暇跟我闲话家常。或是兑现之前的“预约”——那是决无可能。那么,我们要有什么样的对话呢?这对话还有没有必要?在电话第三次打进来的时候,我决心先接了再说,然而,在我按下接听键前一秒,她挂断了。我又有一些怔怔的。

  又一场雪降下来,冬又将转入凛冽。而我在这人间还是懵懂,也不真的懵懂,只是有一些莫名的坚守,默默的不愿放下。甚至竟不惜关闭几扇窗,我已真的在渐次关闭一些窗——窗外气象浩荡,我只取一缕便可容身。屋内又有花开。手边名唤碧玉的小巧盆栽也长出了精巧的小叶子,精致的的叶片真有翡翠般碧绿光润的质感。有人来,我侍候赏花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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