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 就像迷失的人,需要一双手来引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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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一夜的雨。翌日,即是立秋。雨很应景,来得也是时候,秋的出场,是要靠一场雨来引领的。就像迷失的人,需要一双手来引领一样。

  苏童在《雨和瓦》中写道:“20年前的雨听起来与现在的有所不同,雨点落在更早以前出产的青瓦上,室内的人便听见一种清脆的铃铛般的敲击声。”如今,这种雨落青瓦的意境和曼妙。很少能有人再见识,体味到。有幸,我住顶楼,顶楼的好处在于,头顶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屋顶和天空。又很有幸,我的屋顶有瓦,尽管不是青瓦,却也不妨碍我夜阑卧听风吹雨,不妨碍我听雨与瓦的缠绵。

  起初,雨很小,似烟岚,似雾霭,像是演员出场前的情绪酝酿。接下来就是小雨沙沙,滴落在瓦上,如蚕食,如女人轻轻的,窸窸窣窣的脚步。一定是有什么事,脚步才渐渐急促了。雨密集了,惊慌失措地落,慌不择路地落。落到瓦上,弹起来,又复落下,大珠小珠落玉盘,飞珠溅玉,大抵就是这般。

  物与物之间,人与人之间,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就像这雨遇到瓦,才能奏出不一样的乐章一样。那年,去外地,去见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路车,一路雨,人在车里,雨里,猜测着远方有多远?猜测着要见人的容颜。猜测着,他是否学梁实秋“你来,我不接你。你走,无论多大风雨,我都要送你?”后来,他在雨中接,在雨中送,却又再雨中做了别离。以后,再听雨,那雨声里都有旧事重现。

  雨下得大了,哗哗如溪。想起张爱玲的那句:“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而不来。”也是有低到尘埃里的女子,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象,对失约的人,有如此的假想与寄托。汪曾祺的天真却不是如此,“下得屋顶上起了烟。大雨点落在天井的积水里砸出一个一个丁字泡。我用两手捂着耳朵,又放开,听雨声:呜——哇;呜——哇。下大雨,我常这样听雨玩。”这样欢呼雀跃地玩雨,稚子情怀,跃然纸上。比之张爱玲,一个是真单纯,一个是傻情痴。

  凌晨,雨声渐熄,瓦上仍有滴雨流淌,丁丁冬冬,像谁拨动了琴弦,像蔡琴低缓的歌声: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回升出我心坎……歌在心底唱起,人便再无寐。起床喝茶,竟然薄衫不耐寒,有了微凉。披了一条围巾,端着新煮的茶,在屋子里走动。立秋了啊,一场雨,秋就来了啊。还有多少事没做,季节就不等人了啊。窗外的雨天,窗内的兰草,新茶,还有披着围巾,走动着,不相信立秋的人。一切似梦幻,似旧事,旧景,旧时天。

  天明,雨后,农人还有许多的事要做,要施肥,要翻翻红芋的秧子,以免长了根,抓了地。豆角,丝瓜的藤蔓也要再盘一盘,一夜的风雨,它们定有些凌乱。梨树果子正膨大,一点一点的沉重,压弯了枝条,要用树枝顶一顶。一切植物都将面临收获,人也不能再懒惰,更不能美人迟暮悲秋风,明日起,劈材,喂马,做自己的主人,让人生的秋天,富足,丰盈。

  一夜的雨,舒舒缓缓,密密集集。像极了人的情绪,像极了人生的跌宕起伏。 夜阑卧听风吹雨,入梦的却不是铁马冰河,是人,还有一些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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