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美故里枣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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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工作的大院里,长着10多棵枣树。每到枣花盛开的季节,满院子都弥漫着枣花绵绵悠长的清香,如窖藏多年的老酒,醇厚绵柔甘洌。闻着这些熟悉的芳香,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在红枣树下度过的清纯时光,思绪也随之飘向了故乡。

  我的故乡在冀中南平原一个不算大的村庄,是远近闻名的红枣之乡。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都生长着枣树。等到桃花、梨花等凋零谢幕后,枣树才从甜美的梦乡中醒来。米粒大小的花苞渐次绽放,在簌簌颤动、光影斑驳的嫩叶中间,释放着缠绵的爱意。徜徉在这样一片枣树林里,呼吸着带有枣花香的新鲜空气,吟诵着苏轼的“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好一派悠然淳朴的乡间风情!

  枣花的幽香几乎充盈着我的整个童年、少年。自从大地开始奏响春的旋律,小孩子的心就收不住了,到处找寻着玩耍的乐趣,偌大的枣树林便成了最好的去处。

  “忽忆故乡树,枣花色正新”。成群的昆虫在树叶间嗡嗡嘤嘤,或结茧或化蝶或翩翩起舞,演奏着初夏的交响乐曲;远方的鸟雀衔来枝条搭建一个个巢穴,偶尔鸣唱一曲、啾鸣几声,给树荫下斑驳的时光平添几多美妙。笑靥灿烂的枣花仰着头,分享着它们的幸福,也希冀飞到鸟虫们的翅膀上装饰一番,让世界更加亮丽。

  每到这个时候,一些养蜂的人家就会相约而来。蜜蜂一旦安顿下来,就开始酿造最甘美的生活。成群结队地出出进进,在花叶之间忙碌地飞来飞去,尽情地采花酿蜜。这里的枣花蜜成色纯,甜味浓,养分大。每回蜂农割蜜时,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甜香的清气,还有点鲜枣的味道。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和几个小伙伴经常野似的跑到村边的枣树林子里,或捡蘑菇拔野菜,或逮蚂蚱追蝴蝶,玩得不亦乐乎。有时还会爬到树上,用马尾丝自制一个套杆去逮树上的知了,或点燃一把捆在长杆上的干草用烟去熏树上的马蜂窝。我们还会将抓到的蚂蚱、知了、蜂蛹等拿回家去,让母亲过油一炒,也算是那个年代足以让人馋涎欲滴的美味了。如果赶上蜂农揭箱割蜜,我们就会跑过来,好奇地看看蜂王长什么样子,还帮着打个下手;等蜂农忙完了还会给我们几块蜂巢蜜吃,那是最开心的时候。

  后来,读过李硕、刘长卿、苏轼、张耒、王溥等名人雅士咏诵枣花的诗词歌赋,恍若穿越时空隧道,透过诗文,领略了远古枣乡的旖旎风光,回味故人先贤们的爱枣情怀,使我对枣花别样的韵味更添几分钟爱。尤其是曾任两代四朝宰相的宋代诗人王溥“枣花至小能成果,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的《咏牡丹》,把我对枣花的钟爱,由审美的情思升华为品格的赞赏。

  的确,枣花娇小天真,从不哗众取宠,争香夺艳,也决不卑微唯诺。花事已过,它虽凋落却毫不悲伤,而是用汲取的营养悄悄地孕育着新的生命。转眼望去,枣树上便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灯笼。

  七月十五红枣圈儿,八月十五晒枣干儿。秋天枣子次第成熟的时候,一片片枣树都缀满了红玛瑙,远远望去,绿叶配上红艳艳的大枣,绚丽多姿,煞是好看。每到枣子成熟的季节,家家户户,男女老幼,全都出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杆子、捡枣的菜篮子、装枣的粗布口袋,就开始打枣子了。大人们爬上树干,对着枣子敲打,枣子纷纷落下,就像下了一场枣子雨。我们这些孩子便会捂着脑袋高兴得又蹦又跳。打完了枣子,大点的孩子还会拿上一根带钩的杆子,钻进枣树林搜刮采摘后剩下的“漏网”之鱼,这叫遛枣。他们遛了一棵又一棵,直到树上看不见枣子的影子才肯罢休。

  收回来的枣子,母亲总是会挑选一些没有虫子眼、果实饱满的鲜枣,冲净晾干后,沾上一点当地的高粱酒,装进一个个早先备好的坛子中,再用塑料布把坛口扎严实,搁到背阴的地方,这叫酒枣或醉枣。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枣子胀大饱满,颜色鲜红艳丽,味道清醇芬芳,口感甘甜酥脆。而那时,母亲总是等到快过年了才打开坛子的“包装”。至今想起那时的情景,嘴里还是要流口水的。这些枣子,除了自家留用一部分炮制点酒枣或晒成干枣以外,其余的大多卖掉,换成了钱。

  那个年代,我的家乡还是红枣交易的集散之地、制作熏枣的基地。丰收年景,枣场都会堆成一座座红彤彤的枣山。从7月开场,快到立冬了,这里还是轻烟袅袅、人来车往,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枣场每年都要招一些十里八乡的妇女和孩子,来分捡枣子。成年人一天挣一块钱,我们这些孩子一天给五毛钱,那也很高兴,一年上学所需的书本笔的钱就够用了。

  时光荏苒,岁月的年轮不觉驶进上个世纪末,家乡的红枣树却成为了萦绕心中的遥远记忆。尽管童年时光掺杂了不少苦涩,但经过清香的枣花和漫长岁月的发酵,回甘的韵味越发醇厚,令人痴醉。

  一片枣林,支撑起一个村子,守住一个思念。它们为房舍院落遮阴纳凉,也为农户增加了一笔养家糊口的收入,更为远方的游子植入了悠悠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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