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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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头冻,是我辈难忘的一道农家菜。腊月,正是品尝猪头冻的最佳时机。

  旧时,心灵手巧的农家主妇,都能将这道菜肴制作得色香味俱佳,令人爱不释口。我从小就爱吃母亲制作的猪头冻,结婚以后,妻的手艺更胜一筹,猪头冻便成了每年腊月必不可少的美味。自从移居城市以后,猪头冻在餐桌上渐渐少见,难免心生思念。前几天,妻弟从老家带来十多斤重的一个猪头,新鲜白净,心中一喜。经过妻大半天时间的侍弄,久违了的猪头冻终于重返餐桌,让家人美美地品尝了一番。

  制作猪头冻,厨艺非常讲究。先洗净猪头,拔净猪毛,刮净鼻孔、耳朵内污物,将猪头一劈为二,取出猪脑、舌头,后用铁锅大火将水煮沸,放入猪头焯水两次,再拔尽余毛,去除双眼、双耳,用清水冲尽浮沫。锅子洗净后猪头下锅,劈面露骨的朝下,放清水至淹没,加料酒和香料,大火煮沸后,改用中火将猪头煮酥出骨。去骨后的猪头肉切块,返回锅汤,再加老抽、生抽、盐、冰糖同煮。在大火攻,中火熬,小火煨的过程中,不断撇去浮在上面的油脂,直至肉质透而不烂,汤肉比例适中时加少许味精出锅,装入盘中冷却即成。

  隆冬季节,猪头冻可储存十来天而不变质。现在有了冰箱,一年四季皆可制作,然而,味道还是腊月里的最好。猪头冻食用时,用刀划下一块,然后切成长方形薄片,装盆。切成薄片的猪头冻,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味觉诱惑力:酱红色的汤冻与月白色夹带淡褐色的肉冻交相辉映,片片纹路清晰,花团锦簇,状如琥珀,色似美玉,晶莹透亮,赏心悦目;夹一块入口,爽滑酥嫩,润而不腻,齿唇清凉,回味无穷。当你带上一天的疲劳,饥肠辘辘,从田里收工或单位下班,跨进家门的时候,猪头冻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这时,只要用刀切上一块,往嘴里一塞,顿觉神清气爽,疲惫烟消云散。喜欢喝酒的,晚餐时配上白切猪舌头、猪耳朵,用调料一蘸,优哉优哉,简直美极了。过去冬闲时机,农家常以猪头冻招待客人,也算是一道上等的好菜。我成家以后,远在金山的姑夫常来探望年迈多病的祖母,每到吃饭时分,伯父叔父争相留客,但喜爱喝酒的姑夫总是婉言谢绝,寻找各种借口来到我家,品尝我妻制作的猪头冻。那时姑夫年近花甲,酒量尚可,我俩共饮一瓶熊猫大曲,直喝得姑夫双颊绯红、额头冒汗,满满的一盘猪头冻片甲不留时,我和姑夫才双双过足了瘾。

  厨艺高超、制作精良的猪头冻,还能与传统名菜媲美,几可以假乱真。上世纪90年代初,妻务工所在的乡办企业发放年货,每人一份“枫泾丁蹄”。回家一吃,竟是制作粗糙、味道一般的猪头冻。第二天,妻将自己制作的猪头冻切片包装后,拿到车间与姐妹们分享,大家吃后都说“这才是正宗的丁蹄”。妻大笑曰:“这是我自己煮的猪头冻呀。”在一片闹翻了天似的嬉笑声中,妻的厨艺名声大震,秘方也在姐妹们的“要挟”下不胫而走。

  诗仙李白名句曰:“天生我材必有用。”猪头,在肉类食材中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清代着名诗人袁枚晚年乘船出游至松江,当吃到“红烧猪头”时,竟以“精妙绝伦”一词大加赞赏。上世纪70年代农业学大寨,改天换地开河时,红烧猪头肉”“,白焐猪头肉”“,咸猪“头白菜粉丝汤”,也曾飘香在河塘工地的每一个食堂,一时成为农民的最爱。

  大浪淘沙,精“菜”纷呈。如今,以猪头为食材的各种菜肴,早已淡出人们的餐桌,唯有色香味俱佳的猪头冻还能引起我辈一代的思念。窃以为,优秀的农家菜菜谱也是可以抢救和传承的,不知美食家们高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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