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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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工短工,二十四满工”,是说到了小年,再累再忙的人也该好好休息了。在我的家乡,腊月二十四是尤为重要的一天。阳尘刚刚扫过,蚕豆、花生、炒米糖也都入了瓮。瓮口用旧衣物塞紧,半年的香脆都在里面,妥妥的,跑不了。小年的晚宴是极为丰盛的,若有新衣和压岁钱,可就是标准版的年三十。

  然而,还是有区别。大年夜有春晚可观赏,二十四晚上哪有?于是,哥哥沉思片刻,拍拍脑门说:去年春晚,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故乡的云》,以及苏红的《小小的我》等歌曲我们不都会唱,何不我们自己办春晚,换个花样过小年?一石激起千层浪,哥哥的提议得到了我们的一致拥护。是啊,三十未到,明星太远,我们自娱自乐还不行吗?

  这样,春晚的提议就被当场敲定,只是谁也没说彩排的事。本来嘛,唱歌是张口就能来的,又没外人,要什么彩排?

  说来就来的是小年。欢快的年夜饭过后,母亲还在厨房洗碗,堂屋的春晚就已开始。第一个表演的是父亲(没有舞台,没有话筒,我们都围在一张桌子旁),父亲最拿手的是黄梅戏,这样的情境里,随便点一个剧目,他就能字正腔圆、入情入境地唱起来。这使我想起无数个夏夜,我们就着星光听父亲唱《天仙配》、唱《女驸马》、唱《乔麦记》的情景,以致于后来,这些剧情和唱腔深深地烙进了我们的脑海,不经意间,一张口,一段戏就出来。只是,相对于黄梅戏,我更爱流行歌曲和越剧,没事时,随便唱上那么几曲,是件极开心的事。

  然而,这个小年,听着父亲的经典戏,我怎么也找不到平时的轻松和愉悦,因为哥哥已经点将,下个节目由我来表演。说实话,哥哥的嗓音并不动听,可是作为“春晚”总导演,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而这种正儿八经的表演我哪习惯?也根本没这个胆啊。于是,我的心开始“突突”地狂跳,张口结舌间,只冒出几个“不”字。

  热热闹闹的“春晚”在我这里卡壳了,大家不免失望。姐姐说:“这么胆小,将来走上社会怎么办?”哥哥皱眉,表示认同,因此,决意要我练胆一样要我表演。只有父亲极其耐心,针对姐姐的担忧,父亲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她还小”。父亲说这话时,一直慈爱地看着我,眼里充满着期望与鼓励,可我憋了半天,仍是开不了口,心里的羞愧和委屈差点让我去钻地缝。

  这是一九八八年初,由哥哥导演、策划的一场“春晚”。这场“春晚”最终达到怎样的效果?哥哥姐姐都表演了哪些节目?我已记不得。只有那一瞬的尴尬与斗争,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而那不过是物质匮乏的年月里,一户农家庭渴望美好、苦中求乐的一种方式。而今,发达的通讯设备与网络,让人于低头之间便可融入一个世界,谁还需要这样的“春晚”?

  如今,离开家乡二十多年,生活慢慢好起来,小年的味道却淡了。而一九八八年的那场简单、热闹而又令我局促的“春晚”,深深地让我怀恋着、憧憬着。

  而时光不能倒流。

  而我依然期待一场我们的春晚,哪怕简单、粗糙或不论不类,却是热闹的、祥和的、溢着亲情与挚爱的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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