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每次回到我的故乡,总会有诸多感慨与唏嘘的。一晃二十多载,回到故乡的次数是寥寥可数的,自是对于故乡的感情,也缘于奶奶的离世之后,就好像一棵没了根系牵绊的小树苗一样,少了许多牵挂与依附感。虽然,每年春节我们还需去探望固守故乡的叔叔婶婶们,还有我总也记不牢固姓名的弟媳、侄儿们。家,终归是家,那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再怎么说,血脉相连,总是怎么扯也扯不断的。
我的故乡坐落在离青华乡镇六七公里远的一个小乡村——民金营村,那里民风质朴讲诚信,也是大量种植、培育棉花、辣椒的实验基地,曾盛产“五五三”红薯而出名。每次说起家乡的烧“五五三”总是给人垂涎欲滴的感觉,它一直是令我魂牵梦萦的绝佳当地特产,每次归家,总是忘不了在地锅道里,放上三五个“五五三”,慢慢等待“五五三”出地锅道的滋味是备受煎熬的,当烧得焦黄流着糖稀、烫手的“五五三”被五婶用火钳慢慢夹出,我们顾不上还带着地锅柴火热度的“五五三”,抢着接过,交替左右手像扔沙包一样在手里流转,嘴里还不停吹嘘着热乎乎的红薯,笑容也挂满脸颊。轻轻剥开滚烫的皮,一股浓浓的糖稀就像火山迸发一样瞬时溢出,顺着指缝“汩”地流下,慌得我急忙用舌头去舔,霎时,滑溜溜的甜香弥漫整个口腔,再顺势狠狠咬上一口带着柔腻、甜软、甘甜汁液饱满的红薯,那个感觉,就是给我山珍海味也不换的。就连城市里沿街吆喝的“五五三”,却是怎么也吃不出来独属于家乡的那种味道了。有许多时候觉得:家乡的“五五三”红薯,真可称得上一美味佳肴了。再后来,由于青壮年劳力出外打工,使得种植庄稼的人员只有老年人与小孩,低产的红薯慢慢被一些高产庄稼给取代,处于近乎绝种的地步,而我,也只有在心里时刻惦念着的份儿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是中国人每年必须要过的重大节日,也是合家团圆、举杯共庆的美好日子,火车站台,南来北往的“背包客”、“掂包客”拥挤在候车室里,验票口,这些归家心切的游子们只为了能够早日搭上驰去的列车,满怀着一颗跳跃迫切的心,走上回归故乡的征程。
缘于工作与家庭的缘故,这么多年甚少回归故乡,只有在特定的节日---春节期间才能够携家带口回故乡看看,一是总觉得故土难舍思乡心切,二是觉得血脉相连的叔叔与弟弟们亲情还在,根,是怎么也不能够丢弃掉的。
一路的房舍早已换了旧日模样,被两层甚至多层、很气派的楼房取代,干净、平坦的水泥大道直通各个村庄,使得我感慨连连:我的故乡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我竟然不知道归家的路在哪里了。叔叔家如今也是高楼红墙,火红的对联晃花了我的眼,我与邻家大哥确认真是叔叔家后,方才提着礼物一路大笑着向叔叔家走去。我笑侃:家都找不到了!
尝着叔叔做的一桌子香气扑鼻的菜肴,忽然好想吃上一碗家乡的红薯玉米糁该有多好呀,但这仅仅是一种奢望罢了,没敢再去说吃上这么一碗对于我来说回味无穷的玉米糁,是怕叔叔会作难的。如今的村子,除了种上方便用现代化机器收割的庄稼外,低产的红薯,自是很少出现在庄稼地里了。农村日新月异的变化,让我这个很少归家的都有了诸多的不适应感。
忽然心血来潮,独自一人迈着脚步想去观望一下曾经我生活与学习过的中学校舍,望着那一堵岁月斑驳的学校老墙,残缺、摇摇欲坠的校舍,还有那曾经辉煌大半个世纪的教师办公两层楼,如今,都已是面目全非,依稀只能忆起曾经旧模样了。耳旁,仿佛有朗朗读书声传来,那曾经的小二郎们,都哪里去了呢?感慨岁月不饶人,曾经带给我许多欢声笑语的校舍,这里有我与同伴们美好的回忆与过往,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它多么像是一个人在历经沧桑多变的岁月长河中,在步履蹒跚中慢慢退出人生的舞台,已是垂暮之年等待老死般的那种沧桑与凄凉样子啊。如今的新校舍搬到村子外面的一个空旷地段,那里宽敞明亮,可以容纳附近十里八乡的学生,真可谓是开阔出又一番新天地的。
熟悉的乡音,但面孔却掺杂进去许多陌生,我忽然有些癔症了,这是我的家乡吗?曾经的发小早已不见踪影,曾经的老歪脖子枣树早已被砍伐,曾经的老屋也早已没了旧时模样,曾经我最亲爱的奶奶早已长埋在泥泞的黑土地下。我望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家乡,似曾相识的乡亲,脑子里一片混沌,一片茫然,家?这是我的家吗?回忆有了短暂的停止,竟是呆呆杵在那里,不知道何去何从了,忽然,我没了归属感。
三哥亲切的呼唤将我从恍惚的思绪中唤出来,我揉了揉眼睛,咧嘴笑了起来。三五群人里有老有少,也有打工后归家的青壮年,围在一堆堆冒着青烟的篝火旁取暖、唠嗑,我张了张嘴,望着这一群熟悉面孔极少的长辈们,竟然呼唤不出对他们的称呼来,还好三哥看到我的囧态,一一为我介绍我该称呼的辈分,我一一地称呼着熟悉的长辈们,笑容,堆满了她们的脸颊,亦如我奶奶曾经的笑脸,“三爷”“老三奶”“大婶”……我不停地呼唤着,握着一双双枯瘦如柴的手,刹那间有股子热流像温泉一样灌满我的心扉,让我忽然有种热泪狂奔般的冲动。邻家三爷笑嘻嘻地不停给我讲着小时候我与妹妹被他逗弄的趣事儿,老三奶赞着说我还记得她这个老眼昏花即将入土的人,大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对我说“多回来走走,要不然,把家都给忘记了!”三哥说“你爸妈春节回来总会到各家串门问候拜年的,一天也是转不过来的,可见亲劲儿在赶着呢!”质朴的言语,亲切呼唤着我的乳名的乡亲们,竟是让我升起一种假想一种愿望来:有机会,用我的拙笔,将我的家乡新貌、大变化宣传出去,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就像那位离我家乡很近的作家梁鸿写的自己故乡梁庄的纪实书籍《中国在梁庄》一样,让国人了解了“梁庄”这个偏僻的小乡村在城市化进程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让我们看到新型农村下的中国人民心理变化与生存状态,有待去解决与改变的种种现状,这对于“梁庄”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情的。也或许,有机会,我会带着父母再次回归故乡,去深切回味家乡的红薯玉米糁、辛苦劳作庄稼的喜悦与快乐,固守着那一份对于故土难离的眷恋之情,还有对于亲情的归属感。
旧颜换新装的家乡,到处都是走亲串友、喜笑颜开的人群,三几个孩子一手拿鞭炮,一手拿着火机“砰啪”在人群中穿梭,“砰啪”声换来大人的一声呵斥,小孩子们哈哈的稚嫩笑音,都给这个节日增添了别样的快乐。袅袅炊烟在这个热闹的小乡村上空升腾,年的味道更加浓郁也热烈,好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它让我忆起美好的童年往事,美好的曾经过往,还有的,是对于中国人最注重的血脉传承的很好地诠释,它就像一颗粗壮的根系,紧紧地、牢牢地将我的心给牵住了。
节日里归家,不仅仅是探望双亲、故人这么简单,还有一种故土难离的一颗童真心的回归与亲情的回归,我期待着,下次的归家也不远。